便宜的aj情侣鞋，从几十倍利润到一双鞋赚10块，莆田鞋贩子：我卖的几手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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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源：时代周报作者：郭梓昊

莆田爱死炒鞋了。

无论限量版们在鞋圈如何呼风唤雨，在莆田，它们的命运只有在切割开模买料打样后，变成一个小于块的成本数字。

那些年，只在夜间开门的“鬼市”街巷间，流传着无数的暴富神话：有人一夜赚了万有人一年盖起豪宅别墅，外界更有“卖楼的干不过卖鞋”的说法。在莆田做了近年鞋生意的马求真说：“数十倍的收益，炒房炒币都做不到。”

暴富的神话吸引了无数人前往莆田淘金，工厂遍地开花，操着各路方言的阿冒（莆田方言中，鞋贩子的代称）汇集在快递站点。

人多了，利润被无限摊薄。

“十年前，一双鞋从工厂拿出来，没有块钱的差价，根本没人做。现在一手二手三手四手流通得太多，价格战打起来，一双鞋获利块钱甚至更低。”一位从业年的档口老板告诉表示。

安福成了一座围城，转型的困惑萦绕在每个阿冒心头。曾经有阿冒响应政府号召，抛弃高端主打自主品牌，但同一条生产线做出来的鞋，挂名牌能卖元，挂自己的牌只卖元，还卖不出去。“鞋离开名牌，我们啥都不是。”马求真说。

在莆田，不卖冒名牌鞋的阿冒会被视为蠢蛋。很少阿冒会理解，放着钱不赚是为了什么。

不想当蠢蛋的阿冒们心中，只有一个圣地：工厂。找到工厂，不用当二手三手四手鞋贩，阿冒才能真正成为营销话术中的自己：工厂直发。

心脏

莆田“鬼市”的核心——安福电商城很早就被曝光在聚光灯下。

曾经为了回避“”字，“真标”“高端”“︰”等从“鬼市”诞生的话语体系早已被外人熟知；“工厂直发”“代工厂流出”等营销套路也不再是秘密。

行业内的规则随曝光被改变。

据了解，一双莆田鞋从工厂生产出来，到卖给最终端的消费者，至少要经过个以上环节：工厂放货人档口，以及工作室/代理商，每个环节都有—元不等的加价。在这中间，还会出现档口把鞋子批发档口，工作室批发给工作室的情况，加价进一步升高。

“你永远不知道拿到手的鞋子经过了多少环节，甚至连卖鞋给你的老板也不知道。”马求真说。

莆田街上穿梭的快递小哥时代周报记者/摄

赚钱的秘诀只剩一个：无限靠近工厂。

“只有直接找到愿意合作的工厂，才能将成本压缩到最小。”从东北专程前来莆田采购的代理商老陈想得很清楚，虽然他接触到的本地档口都宣称自己的货品是“工厂直销”，但真正能接触到高质量的精品鞋工厂的没几个人。“有这等好事怎会轮得到产业链上的末环？”这个月旺季，老陈决定亲自南下寻找货源。

狗和监控是标配

冒往往伴随伪劣。而莆田鞋是否伪劣，全在工厂一念之间。

莆田远郊的七步村的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革味，走近了能直接听到屋内机器轰隆作响。周遭不少民房都建起了米高的外墙，大门紧闭。家庭式经营的莆田鞋小作坊在一个个围墙中昼夜不停。

-月天气炎热，工厂为降低耗能会顺带降低产能。进入月，莆田的旺季就开始了，加之此前莆田疫情，有不少订单堆积，如今工厂都在加班加点。也正因此，工厂主们极为小心。

“我们这儿，狗和监控是标配。”一位莆田工厂老板说，“如果一不小心被举报，挨着几十万罚款，一到两年就白干了；被抓现行，还要吃上牢饭”。

狭窄的村道两侧，早早停放着几辆小面包车。每批鞋出厂，都会被迅速转移，囤放至更为隐秘的分散仓库。车箱上，数十个纺织袋堆放在一起。

被造富神话吸引来的各方老板将工厂建得遍地开花。在莆田，据说光是做耐克系列的高端工厂就有几千家。每年生产数亿双鞋，年产值万以上的工厂才算“有规模”。

七步村的一名房东表示，元一个月的单间早已被工厂租满，供员工使用。

马求真并不觉得繁荣是一件好事。“人多了，水混了。”在他看来，后来的外地厂家为压低成本而偷工减料，或者使用更劣质的胶水与面料，败坏了最初莆田鞋的名声。

岁的东北人雷龄就是马求真眼中的闯入者。

年，雷龄只身一人来到莆田，一呆就是年，从一个炒鞋客做起，靠着倒卖球鞋实现财务自由。但年后，莆田鞋遭遇了大力整顿。雷龄的淘宝店被封档口被关停。走投无路之下，雷龄心一横，投了几十万开始自建工厂。

鞋工厂的最高生产标准只有一个：正品真鞋。“制鞋过程复杂，稍有一个环节不严谨都有可能影响到鞋子的品质。”雷龄说，要想做的跟正品鞋一样，首先得购买正品鞋做切割，分析材料后，开始对各部件开模，这就涉及鞋面飞线后跟条等多项数据的分析；紧接着订购样料后打版，再反复对比样品，修改细节......

雷龄的工厂生产的系列做工和细致程度已经达到了正品%的还原度，且价格只需要元，是原价的五分之一。但在莆田的销售业绩却相对惨淡，一个月只卖出去不到双。不想亏本，就必须再降低价格压缩成本。只需要在产线上替换一个胶水，就可以完美实现这个诉求。

最终，雷龄成了那个败坏莆田鞋名声的闯入者。

暗处

漆黑夜色中，一辆荧光绿玛莎拉蒂急速驶过，停靠在某高档小区的角落，周遭除了发动机的轰鸣，一片寂静。库房门被打开，一个男子拖着黑色塑料袋，从中掏出两盒椰子球鞋递给车主，不留电话，不给收据，一手交钱，一手交鞋。

这是莆田鞋众多隐秘的分散仓库之一，每天凌晨，上百双高端鞋从这里运出，经过无数放货人的手，送往链条上的下一环：档口。“工厂对外的放货人只有-个人，连本地人都难以接触得到，全是家族产业。”马求真介绍道。

位于工厂与放货人之下的档口主们，则负责对接莆田数千家工厂和全国数十万零售代理商，每卖出一双鞋，利润在元左右，赚的就是信息差价。最初，他们只是兴安社区学生街个体网店，经过年发展，无数档口主汇聚在安福小区内，成为外人口中的“莆田鞋帮”。

档口主王海斌在路灯下抽着，神情谨慎，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他今晚的货。如今，在工商的监管之下，严打就和呼吸一样稀疏平常。城中的阿冒们正在不断适应着新变化，伪造防伪码，更改物流信息，甚至安装监控，只为躲过执法人员一次次的突袭。

年月，陪伴莆田鞋贩十余年的安福电商城改名为安福电商小镇，地方政府也明令禁止莆田快递点寄送鞋类。但鞋产业链并未消失，以安福电商小镇为中心，—里内的商业写字楼居民楼成为了鞋贩子的新聚集地。

王海斌等几个档口老板也为了安全起见，从安福电商小镇中撤出，搬进了附近更为隐蔽的小区住宅。

为了带来客流，这些转入地下的档口老板每月会花上—元请来掮客——为档口主寻找潜在的客户。岁的林小娟就是这样一位掮客，每天游走在安福的大街小巷。

“美国佬特地过来买我们的鞋子，看完都对我竖起大拇指。”林小娟回忆道。

路边拉客的掮客时代周报记者/摄

因为语言不通，林小娟自学起了英语，每晚穿着莆田高端鞋揽客，碰见金发碧眼的生意人，便指着自己脚上的倒勾说道，“这个，这个”，心领神会的外国人就会回应，“！！”

但生意越来越难做了。

“如果说以前做外贸还需要一点技术，现在的淘宝微商门槛就实在太低了。”王海滨感慨。近年来，莆田的淘金客越来越多，拉货时能听到全国各地的方言。竞争加剧，阿冒们的利润越来越薄。但卖得太过便宜，坏了行业规矩也不行。

王海斌曾因压价招来同行举报，被罚了十万块，他只能在朋友圈发文哀求：“都是小本生意，总得留条活路吧。”

“都很可笑”

安福小吃街的空气中飘散着混杂了烧鸡和麻辣烫的味道。路边老旧小区的年代早已不可考，墙皮上爬满青苔，走廊灯光闪烁。夹杂周边的喧杂声，莆田鞋工作室老板在此等候多时，他半掩着门往外探头，低声招呼着潜在客户“赶紧进来。”

门后是另一个世界，炫目的射灯打在脸上。一排排透明的亚克力柜中，冰蓝子弹头冰雪奇缘椰子整齐摆放——全是在鞋圈呼风唤雨的当红鞋款。

放在塑料盒中的莆田鞋时代周报记者/摄

短短十分钟内，前来看货的人已经换了两批。工作室老板介绍，临近“双十一”，电商平台实体店都在搞活动，不少门店店家前来这里拿货。

“专柜的鞋子也有莆田货，左边一只正品，右边一只顶配高端，普通人根本看不出。”前来拿货的实体店店家王小利细细端详着手上的鞋子说。

他端详了记者脚上从官网定制的鞋好一会儿，说道“你这鞋子也是莆田货，头层皮，公司级货”。在他看来，鞋与真鞋并不重要。“在莆田花大几百被忽悠买鞋，和抢着买被炒翻好几倍的正品，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，都很可笑。”

常年接触球鞋，王小利早已练就了“火眼金睛”。按照他的说法：莆田鞋圈中也有鄙视链，也分三六九等。不同的价格，逼真程度不同，实在难以凭借肉眼观察出当中的门道儿。没人知道眼前一口一句薄利多销的年轻阿冒，是昧着良心把货当正品卖，还是在遇到有缘人后，掏出自己准备好的“镇店之宝”。

王小利和老板说得天花乱坠，大学生李冉就像误入狼群的小绵羊，乖乖掏了口袋：花元买下了老板口中的顶配椰子。

李冉满怀欣喜，可他不知道的是，就在刚刚，老板拿给老陈的同一款球鞋，报价元。如有需要，还有正品鉴定书“平台四件套”，这些“正品承诺”明码标价，号称百分百通过平台验证。

马求真不喜欢欺骗，认为这无异于掩耳盗铃。“真要查，双顶配鞋各项指标全配齐，顶多也只有双能过。”

是好次混搭着发货获得暴利，还是照单发货赚取微利，全在商家一念之间。两月前，马求真的店门前多了几辆警车，路边是成箱的高端球鞋，不知道又是哪个“倒霉蛋”被抓了现行。

马求真身在其中，也冷眼旁观。“我同情他，但同时也知道：他违法了。”

（文中人物均为化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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